攻防艾滋病——它是矛又是盾观点
攻防艾滋病——它是矛又是盾
新药动物实验结果公布后,陈志伟的邮箱很快被淹没。来信的大都是HIV感染者,来自世界各地。有人心急火燎地咨询在哪儿才能买到新药,有人迫切希望成为临床试验的志愿者,有人甚至来到香港大学,冲进陈志伟的办公室。
媒体的反应同样强烈。许多报道称,陈志伟及合作者研发的新药或将“攻克艾滋”。外界的巨大关注源于令人振奋的实验结果:这种被命名为BiIA-SG的新型抗体,在实验鼠身上既能预防HIV感染,又展现出彻底杀死HIV病毒的潜力。
在体外实验的培养皿中,这种抗体被证实对124种不同的HIV毒株全部有效。如此广泛的有效性,在世界范围内是头一次实现。给“人源化小鼠”注射这种抗体后,它成功预防其不被2种典型的HIV病毒感染。更令人瞩目的是,向已被感染的小鼠体内投递抗体基因11周后,12只小鼠中有5只体内HIV病毒被彻底杀死。
自“鸡尾酒疗法”发明以来,艾滋病成了一种可控的慢性病。可一旦停药,HIV病毒会立即卷土重来。终生服药带来的毒副作用,让研究者不得不继续前进,要么研发出有效疫苗,要么找到根治方法。这种新型抗体的研发,似乎同时给这两者带来曙光。
面对实验结果,陈志伟要冷静得多。这位香港大学艾滋病研究所所长对中国青年报·中青在线记者强调,新药对实验鼠效果显著,但在人类身上的疗效尚不可知。同时,他尚未弄清新药治愈部分感染鼠的具体机制。
在抗击艾滋病的历史上,人类经历了太多次希望落空。上世纪80年代,这种在同性恋群体中引发恐慌的病毒首次被分离后不久,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部长曾信誓旦旦地预言,有效疫苗不出2年就能问世。然而,30多年过去了,全球研发的HIV疫苗有40多种,每年投入经费超过8亿美元,仍未有疫苗达到上市标准。
对中国科学家自主研发出的这种新型抗体,清华大学艾滋病综合研究中心主任张林琦表示“谨慎乐观”。在这位顶尖艾滋病专家、陈志伟的合作者看来,人类决不能轻视这种诡异的病毒。不过,他也难以按捺内心的激动:“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的结果。”
对他来说,研究者尚未攻克艾滋病,但他们无疑离目的地又近了一步。
精英感染者带来的希望
超级病毒肆虐是末日科幻片的经典设定:被感染的人类或大面积死亡,或变成更骇人的“行尸走肉”。科学家置身城市废墟,面对同类袭击,手中紧紧捏着一支试管。
那是一管血清,里面藏着人类最后的希望——免疫者的抗体。
张林琦研究HIV病毒整整30年了。他时常有种感觉,人类抗击HIV病毒的过程,“就是科幻片”。
用BiIA-SG新型抗体防治艾滋病的思路,同样是从极少数的感染者体内分离出有效抗体,加以组合和改进,然后试图用它来拯救其他感染者。
这一思路的诞生,很大程度上因为HIV疫苗的研制屡败屡战。
HIV很可能是人类遇到的最狡黠的病毒。它其貌不扬,个头相比人体细胞可忽略不计。它的生存策略就是“低调行事”,这一战术让它在过去37年成功杀死了4000万人,并继续寄生在3700万人体内。
1983年,HIV病毒开始大规模传播后不久,数千人手捧蜡烛走上旧金山街头,呼吁政府投入资金研究这种新病毒。有人举起标语“为我们的生命而战”,有人一边唱圣歌一边哭泣。回忆当时的情景,一位患者的母亲感慨,“那时艾滋病是如此陌生,而我们是如此绝望”。
花了30多年时间,科学家才一点点还原出HIV感染细胞的过程。这种球状病毒的外壳上覆盖着大量的糖,相当于披上了“隐身衣”,让它能在免疫细胞眼皮底下活动。更致命的是,HIV伏击的正是免疫细胞中的特种部队——T淋巴细胞。悄悄接近这位杀手前,HIV不断地变换形态,直至抵达必经之门。
接着,刺客亮出原形,抓住“门把手”,倏忽一闪,进入细胞体内。它的身手极快,细胞发现这位不速之客时,基本已经失去抵抗机会。
正因为HIV变化多端,疫苗研制相当困难。根据某种HIV病毒特征研发出的疫苗,对另外一种病毒亚型可能完全无效。
在不用药的情况下,绝大多数感染者将面临免疫系统的全面崩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