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位一线医生讲述新冠肺炎重症治疗难题观点
早期一些病人,起病快,病情很严重,病床不足加上120车辆供不应求,医院之间的周转并不顺畅,真正被送到ICU时,已经拖到“奄奄一息”的地步了。
有一些病人忽然转为危重症,因为前期已经缺氧,却没有明显的症状,让医护人员产生误判。
有创插管存在着极大争议,呼吸科出身的医生们普遍反对,重症科医生则坚持早插管,“50%的重症患者都有希望”。
对一些早期的病人,不同医院的医生给的诊疗方式不同,治疗的割裂性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后期治疗的难题。
2月24日,封城一个月后,被暴风雪、阴雨、冷气流交替侵袭过的武汉,最低温度已持续多日落在了零度以上。
各大医院凌晨的新冠发热门诊,痛苦的患者和拥挤的人流已几乎不见,1月底疫情爆发最严重时,曾经一夜之间冲进上百人的急诊科,也慢慢冷清。
新确诊人数在下降,病人们按照病情程度分别在隔离点、方舱、定点医院隔离和治疗,门诊、急诊医护的重负逐渐卸下。
依旧让人喘不过气来的,是重症和危重症病房里的死亡气息。
封城之前的1月22日,武汉市新冠肺炎死亡的统计数字是17,32天后,已经达到1987,全国死亡人数达到2596,远远超过SARS时期的总死亡人数。
1个多月来,尽管从全国各地陆续来武汉救援的重症医护者达到1.1万,接近全国重症医务人员资源的10%,却没能阻止死亡数字的攀升。
根据统计数字,武汉患者的病死率依然高达4.26%。
在重症病房里,死亡很常见,医护人员尽最大努力之后,依旧有病人死去,有的医生护士,在某个瞬间,挫败感涌上,只有靠安眠药入眠。
除了重症床位和设备的紧缺,更重要的是,在这个新出现的病毒面前,以往的一些病毒性肺炎治疗经验会被推翻重来,很多当下的经验未经过时间考验,重症病人的治疗争议由此出现。
△ 2020年2月19日,武汉大学中南医院门诊的抢救室外。吴靖摄
资源紧缺情况下被拖成危重症的病人
封城前一天,江苏省苏北人民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、国家卫健委治疗专家组成员之一郑瑞强接到电话,武汉市肺科医院急需支援。此时,肺科医院ICU主任胡明,已连轴转了二十多天,筋疲力尽。当晚,郑瑞强便赶到了肺科医院,彼时正好一个病人需要抢救,他二话没说就上了手术台。
治疗专家组的邱海波、童朝辉、杜斌等人,此时也已到达武汉,驻扎在金银潭医院、肺科医院、中南医院、武汉大学人民医院等医院的ICU病房里,和当地重症医学科医生,一起抢救危重症病人。
疫情早期,ICU病房床位很有限,在每个医院一般占总床位的2%-5%之间,很多危重症的病人住不进ICU,只能先暂住新隔离出来的重症病房。病人增加的速度远超新建病房的速度,这批重症病房里的危重症病人,死亡率极高。
从上海赶来支援金银潭的第一批医疗队,一部分医护人员在1月27日接手一个重症病房,里面住着的30多个病人,一开始每天都有2-3人去世。这个病房由外科楼普通病房临时改建,说是重症病房,其实只多了医用氧气机和监护仪。一名护士回忆,“按照我们以往的经验,里面的病人应该全部住到ICU去”,但金银潭医院原有的ICU病房,早就住满。
住进ICU,也不代表能被抢救回来。肺科医院和金银潭医院是最早一批收治危重症患者的定点医院,不设发热门诊,专门接收从其他医院转来的危重症患者和重症患者。早期一些病人,起病快,病情很严重,加上120车辆供不应求,医院之间的周转并不顺畅,真正被送到郑瑞强和胡明手里时,已经拖到“奄奄一息”的地步了。
“这就相当于一个人掉在水里面,他来回扑腾,等他扑腾到完全没力气了,你再去救,已经迟了。”胡明如此形容,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,2月17日,他们一口气收了30个转院患者,“但很多患者来的时候已经快休克了”。
疫情开始到现在,很多定点医院都在尽力扩张ICU床位,比如金银潭医院,原本只有南七楼有ICU病房,后来南五楼和南六楼也增加了ICU床位,肺科医院也是,ICU床位从10张增加到了20张。有医生估计,整个武汉,真正意义上的ICU床位,目前在400张左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