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毛丹青（旅日华人作家，代表作品《日本虫眼纪行》，《狂走日本》）

这么多年，作为一直考察日本文化现象的中国学人来说，我最重视的是亲身的体验，随后才是相关的学识与理论。其实，体验需要一个完整的记忆过程，否则，体验也会变得膨胀起来，甚至会改变原样。

我在日本30多年，走的是一条弃商从文的道路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结识了许许多多的日本人，而且是各行各业的，普普通通的日本人，这为我眼下考察日本文化提供了最强大的解读素材。

比如说“人走茶凉”，这句话用于日本社会就十分形象。经商时代，曾结识了一位大公司的高管，到了退休那年的元旦，我去他家看他，一进门发现他的表情是沮丧的，过去那一驰骋于商界张扬的面孔早已消失了。我很好奇，但没等我问他，他先开口说了：“过去每年我能收到1000多封新年贺卡，现在退休了，今天我才收到10封。你说让我怎么能有好心情。”

不过，没过多久，他又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：“这事情也难怪别人，因为都是公司例行公事，给商界各位东家寄贺卡，全是公司出的钱，而对方公司的关系人一旦离开了岗位，作为公司来说，自然就脱离了关系，同样的贺卡会寄往下一任的关系人，就像流水一样地流。其实，想一想，也算是合理的安排。只不过，这事情落到我身上，多少有点儿不适应。”

上述的情况是典型的“人走茶凉”，同样的情况同样也出现于日本的教育界，比如大学教授一旦退休，除了本人的喜好以及研究课题之外，很少会有组织机构能跟过去一样邀请你出席这样那样的研讨会，也像流水一样流，大部分运作经费都是为了现任教授而准备的。当然，无论商界，还是教育界，对于高端人物是例外的，但这毕竟是少数，人走茶凉的社会现象更不会因为这些少数人而改变。

再有一点，到百货商店买东西，日本人的服务是有名的，尤其是女店员们的笑脸与声音，无论看上去，还是听上去都是受过职业训练的，很漂亮，也很好听，但也不知什么地方，总让人会觉得不真实。有一回很巧，百货店的女店员下班，正好走在我旁边，一边走一边在打电话，声音不仅大，而且很粗俗，跟百货店内的形象判若两人，着实让我吃了一惊。与之相比，回国到百货店，没那么多的女店员对你笑，但偶尔会遇上对你笑的人，这会让人温暖，因为她的笑是真实的，没有虚假。

“人走”是离开了岗位，“茶凉”是所在公司的“场”与人脉都随之远去，作为社会的运营来说，这一现象也许合理，但具体到每个日本人身上，除了沮丧之外，剩下的就是不真实了。

※ 本内容为作者独立观点，不代表日本通立场。
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：毛丹青（ID：danqingMAO）， 作者：毛丹青（旅日华人作家，代表作品《日本虫眼纪行》，《狂走日本》），日本通经授权发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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